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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运华散文:17个鸡蛋的故事
发布时间:2023-04-26 14:36:51     作者:丁运华   浏览量:5620   分享到:

一直想写这个故事,犹豫了很久,还是放在四月来写吧。毕竟四月是个可以敞开心思、肆无忌惮去怀念的月份。

20世纪70年代,我出生在一个煤矿工人家庭。从小我就能看出我们家里的分工,父亲只管上班挣钱,母亲在家操持家务。后来,我和哥哥姐姐陆续到了上学的年龄,家里开支越发拘谨,母亲不得不经常去矿上找点零活。上高中时,我问母亲生养6个孩子,累吗?后悔吗?母亲轻描淡写地回答:累,你爸家单传几代,多你们几个,热闹。母亲话里没有“后悔”两个字。

母亲就是这样,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。或许,她觉得为家、为孩子是可以放弃自己的。

那时,矿上有家属院。除了本地的职工,基本都住在院里,工龄长的能分到为数不多的楼房,大部分还是住在简陋的二层平房。有些职工家属为了贴补或者自用,会把家属院周边的空地开垦出来耕种。一到秋季,豆角、辣椒、柿子、黄瓜……新鲜得让人垂涎欲滴,可“主家”用密实的荆棘刺做的围栏让“有想法”的人也望而却步。

父亲的工龄和职级让我们家在1985年分到了最新盖好的16号楼,总高四层,我家在三楼,两室两厅外加两个阳台。但是,让母亲最兴奋的还是分到的那个仓房。跟大多数人家一样,母亲对仓房是有想法的。

搬完家第一件事,在母亲的张罗下,父亲带着我们对仓房进行“升级改造”,将两米多的长度拓深到了六米并在上方用砖做了拱顶。母亲用砖把最里面二三米挡了起来,堆放做饭和取暖的用煤。两个大缸摆在门口,大的冬天腌酸菜,小的偶尔存放一些苹果,中间过道放父亲的那辆自行车。

后来,邻居把仓房上面加盖了小房开始养鸡,母亲也耐不住了。念叨之下,我们家又开始了“大工程”——盖鸡舍。还记得那天,哥哥侧身倚靠站在梯子中间,我和姐姐们把前一天用水泡好的砖一块块递给他,他再转手递给在房顶平台上的父亲。砖上完,父亲又带着我们抬水、和泥。母亲在楼上做着饭,还时不时趴在窗台上发表一下意见。这就样,简单的鸡舍在我们一家人的说说笑笑中建成了。

母亲隔天就把十几只小鸡、小鸭,还有三只小兔子买了回来。于是,每逢周末或者父亲早下班时,就会骑着自行车带我或者姐姐到周边农村菜地去捡菜叶,运气好时,装满几袋子还是经常会碰到。捡回来的菜叶收拾干净,直接就给散养在仓房内的小兔子喂食,而鸡鸭的口粮就必须剁碎,加上买来的麦麸用温热水搅拌才行。

那段时间,除了上学,我最关心也满怀期盼的就是小鸡什么时候能下蛋。我也会在母亲忙时,自告奋勇从仓房把梯子拿出来爬上去喂它们。

时间在小鸡的叽喳声、小鸭的嘎嘎声和小兔子的蹦蹦跳跳中过去了三四个月,当初红眼睛毛茸茸的小兔子已经不能随意抓到了,而那巴掌大的小鸡小鸭也长大,开始下蛋了!从最初一周收七八个鸡蛋到一天五六个。

收回来的鸡蛋,母亲攒够一小篮子就会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卖掉,也会在家里谁的生日或者谁不舒服时煮几个,也会用鸡蛋做配料,摊鸡蛋饼、做鸡蛋汤,或者辣椒炒鸡蛋、香椿炒鸡蛋。当然,每次母亲都不是很大方,让人总感觉再多加两个鸡蛋会更好吃。

实现吃鸡蛋自由,是我那时最大的愿望。当然,家里养鸡倒是能经常吃到鸡蛋,可总觉得不尽兴。直到,自己17岁生日那天。

在生日前几天我就看好了日历,是个周六。心里怕父母忘记了,可是又不好意思去说。纠结中,生日前一天,母亲在晚饭桌上说:明天是华生日,又是周六,想吃啥,妈来做,把你姐他们都叫回来。而我的那句“吃鸡蛋,我要吃17个鸡蛋!”脱口而出。

母亲虽然带着疑虑,但还是满足了我的愿望。第二天,当我睁开眼时,母亲已经把蒸好的17个红皮鸡蛋摆在了饭桌上。那天,母亲做的其他饭菜我已经没有太深印象了。唯独那17个鸡蛋让我一会吃一个,想起来再去吃一个。姐姐哥哥笑话我,还怕我吃伤了。可是,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,实现愿望的满足感是那么真实和愉悦。

也是那一年的九月,我要到外地上学了。离家那天清早,母亲精心挑选了9个鸡蛋,煮好装在我的背包里,叮嘱我,好好学习,想家了就去食堂买鸡蛋吃。母亲不善开玩笑,所以,这个笑话并不好笑,惹得我和她都偷偷抹泪。

17个鸡蛋的故事,让我一次次回想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。母亲爱我,我知道。我更爱她,要不然,她走后的每年四月,清明时节,我都会一遍遍在回忆里,笑里流着泪,想她。(小庄矿 丁运华)